咽不下又吐不出的苦果
《咽不下又吐不出的苦果》借一次家长会，孩子班主任讲的两个故事，看出了老师的一片爱心，让自己深深地为之感动。
她的眼里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泪花，眼睛也有点微微的泛红，但都只闪了一下便消失了。显然，她在抑制自己。泪花，绝不能像映山红那样漫山遍野地持久地开放。
我的眼睛也有点模糊了，但我不知道我的眼睛有没有红，我看不到我自己的眼睛，我也没在这种情况下照过镜子。看不到自己，这是人的一大悲哀。不过，我想我的眼睛也可能红了的。我于是伸出手指头假意抓痒的样子擦了擦眼睛，试图抹去那种不便让人看见的颜色和浸湿了我眼睛的分泌物。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知道我的泪不是花，除了能遮挡我视线以外，跟花和美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有，那也只是相互排斥的关系，绝不是亲近关系，更不是亲戚关系。
但也许已经被她发现了，她已走下讲台，她就在我的面前。
她是石狮中英文学校小学部一年级的吴宝华老师，是我小女儿刘斯衔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我就坐在教室第一排我女儿的座位上。她大概三十多岁，青春，还没有离开她出去远行。她说，今天是家长会，她不能站在讲台上，不能显得高人一等。
她的谦虚和幽默牵动了我的嘴角，我微微笑了笑。我肯定不会这样想，不会觉得站在讲台上就是什么傲慢的表现，她是老师，站在讲台上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她本来就高人一等，至少，是高我一等，不，不是一等，是好几等，她就是坐着，也比我站着高。我说的当然不是身高，是水平，要不我就去当老师了。
她讲得很生动，很感人，尤其是其中的两个故事，给我印象非常深。
有一个小女孩，经常晚修后哭哭啼啼的用生活老师的手机给家长打电话，闹着要回家，家长于是就真的来到宿舍把小孩接回去了，这是吴老师后来从生活老师那里了解到的。石狮中英文学校是寄宿制学校，经常把小孩接走，既不利于学校管理，更不利于培养小孩的独立性。那小女孩晨读时也不肯进教室，也总是哭哭啼啼的。一个星期一晚修时，那小女孩说脚痛又哭闹着要回家，要吴老师给她妈妈打电话，吴老师让她走几步，她说走不动，吴老师又摸摸她的小腿，问她哪里痛，她又说不出所以然，吴老师看出她是想回家撒的谎，便没给她打妈妈打电话。吴老师笑着对她说，勇敢点，等会儿回宿舍睡一会儿就好了。她又说走不动。吴老师说，走不动没关系，等会儿吴老师抱你背你都可以。吴老师当晚要改卷，就让她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坐着。她开始哭声很大，吴老师边改卷边哄她，她的哭声才慢慢的小了。改完卷后，吴老师又笑着对她说，走，我们回宿舍去吧，我是背你呢?还是抱你呢?她说，还是我自己走吧。吴老师牵着她的小手，走到宿舍楼下时，她不走了。吴老师于是说，要不到吴老师宿舍去，跟吴老师睡。她笑了，说，好吧。于是便来到吴老师宿舍，和吴老师的女儿一起看了一会儿书，吃了点儿点心，洗了脚，然后上床睡觉。第二天傍晚，吴老师又对她说，今晚又到我那里去睡吧，你以后每天都可以到我那里去睡。不料她却说，不去了，我还是回自己的宿舍去睡吧。她笑了，笑得很甜。她以后再也没有哭闹着要回家了。
一个星期四的早晨，吴老师刚进教室，英语老师便来说，班上有个小男孩在学校门口，不肯上学。吴老师急急忙忙跑出去，问他怎么了，他不吭声，吴老师便去牵他的手，说，走，马上就要上课了，不料他死死地拉住保安室的铁门，吴老师费了很大的劲才掰开他的手，把他抱到教室他的座位上去。开始时他的哭声也是非常大，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小了下来。下课后，吴老师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了解到他星期二星期三两个晚上都回家去了，加上星期一因为发烧请假，就有连续三个晚上都没在学校住了。那天下午，吴老师又抽时间去找他单独聊聊，但他依然不吭声，总是低着头。吴老师耐心地开导他说，遇到事情不说话，那是逃避，要敢于面对问题。这时他流出了眼泪。吴老师又轻声问他，是不是想妈妈了?吴老师于是把他抱在自己腿上，又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看见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吴老师心疼极了，她觉得坐在她腿上的，不是别人，就好像是她的小儿子一样，泪水禁不住悄悄地流了出来。吴老师又对他说，看见你伤心，我也会伤心的。吴老师用纸帮他擦去了眼泪，他也帮吴老师擦去了眼泪。
吴老师讲到这里，她的眼睛又湿润了，于是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我被她对学生细致入微的母亲一样的关爱所感动。我想，能够遇到这样的老师，是学生和家长的福气。
当然，如果单是感动，我的眼睛应该是不会湿的，还有个原因是：感染，我见不得别人流泪，看到别人流泪，我的眼泪也会跑出来。
我于是产生了一种冲动，写作的冲动。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便在散会后去停车处的路上给吴老师发了条短信，建议吴老师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一本跟教育有关的书，并说，那一定会成为一本畅销书。又说，如果吴老师没时间写，我就很想尝试尝试。
短信写好后我也没有仔细斟酌，就按下了发送键。刚一发出，我就觉得不妥，但是收不回来了，我是发的手机短信，不是发的微信和QQ信息，没有在两分钟内可以撤回的功能。那条短信透露出来的言外之意，如果吴老师不写，我写出来的也会成为一本畅销书。我的天，你也不脸红!就你的水平，还写畅销书?并且，当时只是想从吴老师的故事中截取一个片段，表现如何教育和帮助小孩成长的主题，但短信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有点像是要写一个中长篇。我恨不得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或者把按发送键的那根手指砍了。当然，不可能真的摔手机，也不可能真的砍手指。我感到我的脸在发烫，额头上有汗珠冒出。
果然，一会儿之后，吴老师回了条短信说，还是让我写，她可以提供一些素材给我。又说，家长会的内容，她写了一个手稿，也可以一并提供给我。
吴老师真的就把她在教学过程中的一些心得体会和故事及例子发到我的QQ邮箱里了，星期五我去接小孩时，她又把她的家长会讲话手稿交给了我。
最初，我想以《雏鸟》为题，以晚修时那个小女孩谎称脚痛哭闹着要回家开头，以吴老师在树下遇到一只坠落的雏鸟展开联想结尾，中间再穿插一些家长的故事，寓意小孩就像一只只雏鸟，需要我们精心呵护。
但是，用什么线索把那些零散的故事串起来?这成了个难题，我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那条线索。如果只是把那些故事杂乱地堆起来，那就毫无意义。要不就以教学札记的形式写一篇随笔，但这是我驾驭不了的，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更没这方面的经验。当然，我更不敢奢望以教育专论的形式来写。看来，还是只能在寻找那条线索上下功夫。
时间一天天地很快过去了，一晃就是十天了，但那条线索的影子也不知道在哪里。我走路时在找，开车时在找，吃饭时在找，睡觉时还在找。我请了佛祖请了太上老君请了上帝请了奥特曼请了巴啦啦小魔仙，他们也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徐志摩说他每写一首诗都要经历唐僧的九九八十一次的磨难，我起码是八十一次的平方，有时是无数次方，甚至，经历了无数次方的磨难也写不出一个偏旁部首来。
如果在往常，遇到这种情况，我可以暂时不去管它，甚至选择放弃。但是这次，我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谁叫你不加思索胡言乱语?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写畅销书?说出来又做不到，你以后该如何面对吴老师?这真的像一个苦果哽在喉咙，咽不下又吐不出，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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