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他乡还好吗优美散文

文章 2019-07-15 21:12:46 1个回答   ()人看过

初夏,绿色席卷了整个城市,湖边杨柳轻轻摇摆着身体,北归的水鸟悠闲在水面上嬉戏,柔柔的草地如裁剪过的地毯铺满了公园、广场、街路、小区等所有的空地,街边路旁人工栽种的花木还在有气无力的缓阳,不知名的小花,红的、黄的、粉的,已在一片绿意中星星点点的竞相绽放,仿佛青翠欲滴的绿色海洋中的美人鱼,特别的艳丽,引得行人不由自主的顾盼流连,当然也累坏了手中的相机和手机。

初夏的另一个特征是,恼人的柳絮漫天飞舞,无孔不入;俊男靓女穿着靓丽,争奇斗艳;移动的城堡一如既往的川流不息,但门户大开的车窗向暖阳袒露着车内的秘密,还有夕阳下烟雾弥漫的烧烤,湖边河畔的垂钓……

这一切对于侯强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可现在,他只能仰卧在破旧的大床上,一双无神的泪眼透过不大的木窗盯着窗外刚刚探出头的正午太阳。

侯强已经在床上躺了半年多了,至从那次惨烈的车祸后,他就彻底失去了站立的机会,也将他原本幸福美满的家毁了。

侯强5年前从陕西农村不远千里来到这个城市。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妻子小梅和儿子侯旺。一家三口租住在城边的一栋小四合院里,夫妻俩以卖担担面为生,儿子就近在附近的一所小学里读书。生活虽谈不上殷实富足,但妻贤子孝,孩子老婆热炕头的平静生活让侯强很是满足。尤其是经过几年的拼搏努力,夫妻俩有了一些积蓄,准备在城里买房。想想妻儿即将住进梦寐以求的宽敞楼房,侯强就充满了干劲,起早贪黑,也不觉得累。倒是妻子小梅偶有怨言,“家里都扔给我,又做面,还得给你送,还要照顾孩子辅导孩子,累死了。你倒好,只管卖面,多轻松!”每每这时,侯强总是笑笑,“为了我们的新家,再坚持一下,哈!”

一如往常,那一天天刚蒙蒙亮,侯强便将装得满满的电动三轮车骑上了并不宽敞的马路,这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他要在早高峰之前赶到十几公里外的一处地铁站口,那里人流密集,客源充足,可以好好的赚上一笔。寂静的马路上车少人更少,突然一辆大货车疾驰而来,车灯射出的强光,晃得侯强睁不开眼睛。

当侯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医院里,头上、手臂上缠满了纱布,很疼,但身子却很轻,仿佛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父母守在他的床边,一脸的愁容。“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侯强想挣扎着坐起来,但没有成功,身子和腿完全不听使唤。

“我的儿呀,你都昏迷了十一天了,终于醒了。”老泪纵横的母亲答非所问。

“小梅呢?”侯强的眼睛搜寻着。

“谁知道死哪去了,那天说出去找钱,便一去不回,再也没有了音信。”老父亲愤愤的捻碎了手中并未点燃的旱烟卷。

在之后的几天里,从父母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侯强渐渐的捋出了一些事情的原委。

大货车将他撞飞之后,逃逸了,至今也没有任何的线索。他是被好心的路人发现并送到医院的,但因伤势太重,连续转了两次院,才到了现在的医院。医院的诊断是:最坏的结果植物人,最好的结果是高位截瘫,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终生需要家人照顾生活。父母是他出事后的第6天赶到的,也就是那天,妻子小梅以外出借钱为名,失联了。现在父母带来的两万元已经花完了,医院每天催着交钱,说再不交钱将停止治疗,并强制出院。

“爸妈,我们出院回家吧,我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地方。”侯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父母开始不同意,让侯强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安心养病。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侯强,只好出院回家。但回的不是那个小四合院的家,而是更为偏僻的一处十分简陋的平房,破旧的房间里除了三张床和一个做饭用的炉灶,几乎什么都没有。屋外则是建了一多半便不再施工的烂尾楼,正好挡住房间唯一朝阳的一扇小木窗,以至于每天只有正午时分才能看到一丁点的太阳。

每当太阳将那一缕奢侈的光倾泻在床上、身上的时候,侯强总是贪婪的盯着光柱不放,他多想将那束光绑架并关在自己的心里,给自己四分五裂的心一些慰藉,把对小梅的恨消去。

一晃,小梅离家出走已经半年多了。侯强始终想不明白,那个和自己从小青梅竹马,婚后恩爱有加的小梅为什么要弃他而去。她曾经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啊,自己并不富裕,但乐善好施,谁家有困难她总要力所能及的帮一把;她和自己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啊,当初结婚时,她是顶着父母断绝关系的压力毅然嫁给他的。婚后,清苦的生活,她毫无怨言,并总在他的耳边呢喃,“守着你,就是我的幸福。”可是,现在呢?不仅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弃我而去,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而且还把租住的小四合院退租,连块栖息之地都不给我留啊。真应了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侯强越想越恨,越恨越想,不觉间泪流满面。

此时,门外有了响动,侯强知道,是父母回来了,他赶紧抬手擦干眼角和脸上的泪痕。

“儿子,饿了吧。看你妈给你带什么了。”父亲一脚跨到床前,把手放到侯强的腿上,捏着,揉着。这是半年多来父亲的必修课。

自打出院的那天起,父母就没日没夜的忙着。父亲每天早中晚都要给侯强翻身,擦身,按摩,防止褥疮和肌肉萎缩。母亲则承包了做饭、接送孩子的重任。期间,父母还要挤出时间,到附近的车站、学校门口卖担担面,贴补家用。

“这是你最爱吃的肉夹馍,两份,这份给你,这份给侯旺。”母亲把两个不大的塑料袋摆在了侯强的枕旁。

“妈,我让你帮我问的事,你问了吗?”侯强探寻的目光望向母亲一天比一天苍老的脸。

“问了,你爸去的。”母亲把一杯温水端到侯强的面前。

“人家律师事务所的人说了,”父亲一边给侯强按摩一边接着说:“这种情形,你可以提出离婚,到了一定时间还找不到人,按失踪人口算,法院可以直接叛离。你康复治疗欠下的二十万属于婚姻存续期间的共同债务,她应该承担一半,但执行太难了,找不到人啊。”

这也是侯旺的心病,二十万啊,对于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家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更何况,这些钱还是父亲从老家并不富裕的亲戚处借来的,怎么还啊!这个小梅,除了抢救时拿出的八万元,其余的买房款近4四十万元全部卷跑了,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侯强对小梅的恨又深了一层。

“爸爸,我回来了。”儿子侯旺手里举着作文本跑进屋子。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说好等奶奶去接你吗?”爷爷打量着兴高采烈的孙子责怪道。

“我长大了,不想再让你们接我了,爷爷奶奶,你们集中精力照顾我爸吧!”侯旺语气坚决地说。

人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侯强体会很深。在自己卧床的半年多里,他明显感受到了儿了侯旺的变化。从天而降的灾难并没有将这个坚强的小男子汉击倒,他居然顽强的挺了过来,不仅学习成绩一如既往的好,而且还学会了帮助爷爷奶奶做家务,给爸爸讲笑话,一副乐天派的形象。只有爷爷奶奶骂小梅是个“没良心的狼”的时候,侯旺的眼神才会黯淡下去,一脸沉默。但孩子梦里的每一次哭喊和尖叫都让侯强揪心,他知道,孩子心里是苦涩的,甚至比他还苦,一方面是父亲、爷爷奶奶对妈妈深入骨髓的恨,一方面是对妈妈深深的思念,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怎能应付得来。可侯旺却做到了,将黄连一样的苦深埋心底,把最灿烂的一面展现给了病榻上的爸爸和含辛茹苦的爷爷奶奶。

“爸爸,我的作文得了优秀,还被老师当做范文在班上朗读了呢。”侯旺边吃着奶奶递过来的肉夹馍边说。

“我儿子真厉害,快给爸爸念念。”侯强脸上有了笑容。

“对,大孙子,快念念。”侯旺的爷爷奶奶附和着。

“不念,爸爸,下午没事你自己看吧。”侯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爸爸,把剩下的半个肉夹馍塞给奶奶,然后向门外跑去。

“你怎么把肉剩下了。”奶奶跟在侯旺的后面追出屋去。

“我不爱吃肉,奶奶你吃吧!”侯旺跑远了,手里攥着早晨剩的大半个馒头。

望着孙子远去的背影,奶奶一双浑浊的泪眼模糊了视线。

整个下午,侯强都浸泡在巨大的痛苦之中,爱恨交织,欲罢不能。

儿子留给他的作文并不长,题目叫做《你在他乡还好吗?》

妈妈,你在他乡还好吗?在我的心里,你和爸爸就是家里两根高大的柱子,给我撑起了一片蔚蓝的天空,我在天空下自由的奔跑,幸福的生活。但有一天,家里的一根柱子倒了,另一根柱子也不见了,我的天塌了。我被埋在废墟下,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我该怎么办呢?

妈妈,你的离去,等于在伤口上撒盐,爸爸不止病痛,还加上了心更痛,所以,不仅爸爸恨你,爷爷奶奶更恨你。这些,我都理解。因为,我也恨你,恨你不该丢下爸爸,更不该丢下我,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啊!难道你不想我吗?难道你真的舍得丢下这个家吗?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这半年我白天兴高采烈,其实,我并不怎么开心,看着日见苍老的爷爷奶奶为了爸爸和我起早贪黑,我心疼,看着爸爸那忧郁的眼神我心碎。但我不想让爸爸为我担心,所以,在爸爸和爷爷奶奶面前,我永远都是开心的样子。我最高兴的时候是在梦里,因为梦里有妈妈,有妈妈把我抱在怀里和我说话,你说,你其实不想走,但一个女人柔弱的肩膀撑不起一个破碎的家;你说,你舍不得我和爸爸,但看到昏迷不醒,可能永远也醒不来的爸爸,你的精神崩溃了,逃避对于你来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说,希望爸爸不要恨你,你在远方祝福爸爸。

可是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了,有时我真的好害怕。

我想你,妈妈。其实爸爸也想你,我看见他拿着你的相片哭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看看我,看看爸爸,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你快回来吧,你回来,爸爸就不恨你了。你回来,我就不用在梦里和你说话了。你回来,就再也没有人嘲笑我是没娘的孩子了。

妈妈,你在他乡还好吗?

这是一个十岁孩子写的吗?看着那并不工整的字迹,侯强百感交集,肝胆欲裂,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任凭泪水肆意留下,嘴里反复叨念着:

你在他乡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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