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优美散文

文章 2019-07-16 10:26:10 1个回答   ()人看过

妻打来电话,很郑重地说:“跟你说个事儿——老王走了。”停顿了一秒钟,又补充道:“这次是真的走了。”

我怔怔地好一会儿——还真是一语成谶!

就在十几天前,我出差回到家中,四处寻摸不见老王的影子,便问妻:“老王呢?”

“老王走了——”妻正在低头看手机,淡然地说。

“怎么回事?!”我惊愕地追问。

“没什么事,被舅舅拿去养了。”妻或许是被我惊到了,从手机上抬起眼:“看你紧张的!”

我也被自己那一刻的失态惊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莫名地为老王而紧张。

“怎么回事?!”电话里,我又问出了十几天前问过的话。

“舅舅发现老王这几天一直趴着不动,也不吃东西,以为是病了,抱去看医生,医生说他们看不了。今天早上起来,发现老王的头和四肢全伸了出来……”妻说着,画面呈现在我的面前。我默默地怔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王是我们家的乌龟。十二年前,妻怀上老大的时候,岳父岳母从陕西安康来京照看妻子,朋友专门让捎来一只乌龟,给妻添补营养。这是一只成年的巴西龟,小盘子一样大吧,据说是从汉江里捕捞上来的。妻不忍心杀生,又怕放生了再被别人钓起,遂决定把它当做宠物,养在家里。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自己的房子,租住在大钟寺56号院,两房一厅八十平米,没有我的书房,更没有它的立足之地,它就整天呆在一只塑料桶里,桶就放在厨房的角落里。岳父每周剁肉喂它一次,看它嚼得满口生香的样子,知道它在我们家的生活比在汉江里要好。那段时间,能明显地看出,它和刚生下来的闺女一样,在快速地成长。

后来,我们搬了若干次家,它都在那只塑料桶中,和我们一起转战南北。2008年初,我们一家,决定要离开首都,前往西南山城过想象中的隐居生活。五一前夕,我把老王连桶送到了开餐厅的舅哥家里,然后开车驶往成都。在行驶的途中,许多次后悔没有把它给带上,担心它在舅哥的餐厅里,会不会被哪位食客看上,终成了盘中餐。汶川地震之后的第二天,我们搭乘救灾返程的飞机飞回北京,一出机场,我直奔舅哥的餐厅,去接老王和我们一起回家。那年冬天,我们在世纪城买下住宅,装修时,我特意买回一口刻印着甲骨八卦的瓷缸,放在书房的一角,做它的新巢。

“老王升级了,从‘柴草房’换住‘别墅’了。”妻说。

或许是在书房里熏陶久了,老王似乎分外得聪明,发生在它身上的很多事,常常让我们忍俊不禁。忘了是哪个冬天,每晚我回到家,总是见到它不是老实地呆在它的“别墅”里,而是游荡在我的书房,我很是纳闷,要知道,从高高的缸中爬出来,摔在近一米高的地下,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持它日复一日地这样挑战自己?

一个周末的下午,坐在书房窗前看书的我,看冬日午后的阳光从北墙移到了东墙,而北墙根下的老王在它的缸里,追逐着东移的阳光,从缸底,爬上缸沿,然后,伸长脚,支撑着书架,一直到支撑不住,摔在地上。我终于弄明白了老王为什么每天都要跳到地上,原来是在追逐冬日的暖阳。我遂将它移至窗前,让它每天得享阳光。

今年初夏搬了新家,客厅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几亩大的人工湖,在家的时候,尤其是夜晚,我喜欢一个人斜倚窗前,一坐半夜,看看星空,想想心事,听着蛙鸣,和着水声。而老王也会经常从它的“别墅”里跑出来,爬到落地窗边,头抵玻璃,爪子一下一下地向前拨弄着。这次,我知道了它的意图——在我家十年了的老王,是闻到了窗外水的气息,想念它的汉江了吧,想念它的大自然了吧,想念它生之本源了吧。

我想我是不是该把它放回自然,但每想到大多数放生的后果不是死亡就是再次被捕,我不知道把它放回自然,还是养在身边,哪个更安全;我也不知道把它养在家里,还是放在心里,哪个更坦然。

老王的存在,为我们增添了很多的乐趣。冬天的时候,我们把它放养在书房的窗台下,看它追逐着太阳;春天的时候,我们带它到昆玉河畔,折一枝柳条赶着它,去散步;夏天的时候,看它隔着阳台的落地窗,向往着窗外的湖水和蛙鸣……

老王见证了我们家庭的成长。老王是随岳父岳母来的,岳父岳母是随女儿而来,岳父岳母的到来又吸引了妻子家年轻的子弟们来到北京。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家成了一个“川普”大据点,最热闹的时候,每周末都有十几人来吃饭,餐桌坐不下,年轻的都要站着“钓鱼”。随着女儿的入学,岳父岳母回了老家,那帮外来的年轻子弟们也都在北京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各忙各自一端,这个热闹的家似乎也开始冷落起来。许多次独坐书房,面对老王,我都在想,它是不是也该回归本位,我是不是该放它回大自然了?只是有些舍不得,有它在,记载着女儿的成长过程,女儿多大,它在我们家多少年。

两年前,回河南创办中原书院和新豫商领袖培育工程,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在家里的地位也被闺女重新排序。四口人,我排第五,老王第四,每次外出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书房,放下文件包,看一看“别墅”里的老王。

今年暑假后,大女儿考入军艺,每逢假期才能回家一次,二女儿上寄宿学校,每周末方才接送,帮我们照看孩子的保姆也失业回了老家,家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那天,我跟妻说:“十二年一个轮回,我们又回到了两人的时代,孩子似乎没生过,那么多人也好像没来过。”

妻说:“你说话严谨一点,明明还有老王嘛!”

老王今天的离去让我万分自责,假如我不是经常出差,或许它就不会离去了吧。

“这下家里真的只剩我们两个了。”我在电话里有些伤感地跟妻说。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妻有些凝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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