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教父的画册》

文章 2019-07-18 08:51:54 1个回答   ()人看过

教父的画册

教父可会讲故事啦,讲许多许多,很长很长,他还会剪纸,会画画。快到圣诞节的时候,他便拿出一本用洁白干净的纸订成的写字本来,他把从书本上、报纸上剪下来的画都贴在纸上;要是画不够用来表明他要讲的故事,他便自己画。我小时候得到了好几本这样的画册;但是这些画册中最美丽的是那本《哥本哈根用煤气灯代替老鱼油灯的值得纪念的那一年 ①》,这话写在第一页上。

“这本画册一定要好好地保存起来,”父亲和母亲说道,“只是在重要的时候才可以拿出来。”

在这本画册上,教父却这么写道:

把书撕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别的小朋友干的比这还糟。

第一页上有一张画是从《飞邮报》②上剪下来的。在这张画上,人们可以看到哥本哈根的“圆塔”和圣母教堂。左边贴着一张关于一盏旧灯的画,画上写了“鱼油”;右边是一盏有座灯——上面写着“煤气”。

“瞧,这是海报!”教父说道,“这是你们要听到的故事的开头。它也可以当一出戏演出,只要有人能把它编出来:‘鱼油和煤气,或者哥本哈根的生命和生活’。这是一个很好的题目!在这一页的最下面还可以看到一幅画,这张画并不那么容易理解,所以我要对你们解释解释。那是一匹地狱马③,他本来应该在画册结束的时候出现,但是他先跑了出来,说开头、中段和结尾都不行。要是让他来办的话,他可以办得更好。我告诉你,地狱马白天是拴在报纸上的,正如人们说的那样在字里行间走动。但是到了晚上他便挣脱出来,站在诗人的门外嘶叫,要里面的那个人立刻死掉。可是这个人却不会死,如果他身体里真有生命的话。地狱马差不多永远是一个可怜的动物。他不了解自己,又找不到吃的,只好到处奔跑、嘶叫来弄点空气和食物。”他,我很肯定,不喜欢教父的画册。可是教父把他画在上面的那张纸上还是值得的。

“瞧,这就是画册的第一页,一张海报!”

那正是老鱼油灯燃着的最后一夜。城里已经有了煤气灯,它亮到这种地步,使老鱼油灯在它的光线里和灭掉一样。“那天晚上我就在街上,”教父说道。“人们走来走去,为了看新灯和旧灯。人很多,脚比头多一倍。巡夜的人哀伤地站着,他们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像鱼油灯那样被辞掉,鱼油灯往回想了很远,你知道它们是不能往前想的。它们回想起许多个宁静的黄昏和黑暗的夜。“我靠在一根路灯杆上,”教父说道,“鱼油和灯芯发出迸溅的声音。我听到了灯说些什么,你也该听一听。”

“‘我们尽力做了我们能做的事,’灯说道。‘我们对我们的时代尽了责任,照着欢乐,也照着忧伤。我们经历过许多重大的事件,可以说是哥本哈根的夜之眼。现在就让新的光亮解脱我们,接过我们的班吧。不过他们能照多少年,能照出什么来,那就等着瞧吧!他们的光比我们这些旧灯当然要亮一些。但是为他们铸了煤气灯座,又给他们安了那么多的管子,一个连着一个,比我们亮一点儿就没有什么了不起了。他们四面八方都有管子,可以从城里城外找到活力!而我们鱼油灯燃烧的是我们自己所有的能量,不是靠父母兄弟。我们和我们的祖先从无法记载的古时代,从很早以前便照亮着哥本哈根。今晚是最后一夜,我们的光在这里照着。可以说,比起你们,这些明亮的朋友,我们处于次要的地位。但是我们并不生气也不嫉妒。不,完全不,我们很高兴,很舒畅。我们是老哨兵,现在被穿着比我们更好的制服的新铸出来的兵替换下来。我们可以告诉你们,我们这一族,从远辈的老祖母灯那时起都经历都看到过些什么:那是整个哥本哈根的历史。等到你们有朝一日也要道别的时候,但愿你们以及你们的后代,直到最后一盏煤气灯,也能说得出和我们说出的一样多的重大事情吧!你们肯定是要道别的!你们最好准备着。人类一定能找到比煤气灯更亮的光源的。我听一个大学生说过,人们在谈论着他们有一天会点燃海水呢!’灯说这些话的时候,灯芯在迸溅,就好像他里面已经有水了似的。”

教父专心地听着、想着,他发现在今天这个从鱼油灯过渡到煤气灯的夜晚来叙述展示哥本哈根的全部历史,是老油灯的一个极妙的主意。“好主意不能让它溜掉,”教父说道。 “我马上就行动起来,跑回家,给你做了这个画册,它追溯的时代比旧鱼油灯能讲的还要远得多。”

“这儿就是那个画册,就是历史:

‘哥本哈根的生命和生活’。”

它从黑暗开始,一页涂黑了纸,那是黑暗时代。

“好,让我们来翻页吧!”教父说道。

“你看见这张画了吗?只有汹涌的大海和呼啸的东北风,它掀动着沉重的冰块。冰块上尽是从挪威的大石山滚下来的石块。东北风吹动了冰块,他要让德意志的山岳看看,北边有多么巨大的石块。整群冰块已经漂到了哥本哈根的锡兰岛海岸外的松德海峡,不过当时还没有什么哥本哈根。在海水下面有许多沙堆,冰块推着巨大的岩石撞在一个沙堆上;整堆浮冰都搁浅了,东北风无法将这群浮冰块吹离沙堆,所以他火冒三丈,大发雷霆,他诅咒这个大沙堆,管它叫做‘贼地’。他咒它说,这块沙堆一旦露出水面,强盗匪徒就要跑到这里来,竖起叉架和转轮。

“但是,就在他咒骂的时候,太阳出现了。阳光中有许多明亮、温柔的精灵——光的孩子在飞舞。它们跑到寒冷的冰块上跳舞,冰块于是融化了,那些巨大的岩石沉到了下面的沙堆上。

“‘混帐太阳!’东北风说道。‘这是朋友关系,是有家族因缘!我要记住,我要报复。我要诅咒!’

“‘我们要祝福!’光的孩子们说道。‘沙堆要升起来,我们要保护它!真、善、美要在这儿建设!’

“‘完全是胡言乱语!’东北风说道。”

“瞧,这些都是油灯不能说的,”教父说道,“可是我知道,这对哥本哈根的生命和生活有重大的意义。”

“好,再翻一页!”教父说道。

“许多年过去了,沙堆冒了出来。一只海鸟落在了水中突兀的一块最大的石头上。你可以从画上看到。又有许多年过去了。海把死鱼抛到沙滩上来,坚韧的披碱草④生长起来了,枯萎了,腐烂了,滋补着沙土。然后又出现了一些新的草和植物,沙堆变成了绿岛。锡兰岛外的那个岛是进行殊死战斗和停泊船只的好地方。

“第一盏鱼油灯燃起来了。我想他们曾在上面烤过鱼,这里有的是鱼。鲱鱼大群大群地游过松德海峡,要想从它们上面把船驶过去是很困难的。它们在水里闪光,像秋季闪电照亮的遥远天边;它们在水底像北极光一样地闪亮。松德海峡的鱼丰富极了,所以人们在锡兰岛的海岸上建起了房子,墙是用橡树建的,房顶铺的是树皮,能用来建房的树多得很。船驶进了港口,鱼油灯挂在摇摇晃晃的绳索上。东北风吹着唱着:‘呜——熄掉’!如果岛上有盏灯燃着,那便是一盏贼灯:非法运输贩子和盗贼就在‘贼岛’上干他们的勾当。

“‘我相信,我所希望的恶事都在发生,’东北风说道。‘不久便会生长出我可以摇掉果子的树。’”

“这里长出了树,”教父说道。“你看到贼岛上的那座绞架了吗!那上面用铁链子吊着匪盗和杀人犯,完全和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风在刮着,吹得那些长串的骨骸嘎嘎作响。可是月亮却很惬意地照着,就像今天它照着森林舞会一样。太阳也舒服地照下来,晒得骨骸散了架。阳光中光的孩子们唱道:‘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在未来的岁月这里会是美丽的!会很好很漂亮!’

“‘全是小鸡在叽叽喳喳!’东北风说道。”

“来,再翻一页!”教父说道。

“罗斯基勒城⑤的钟在鸣响,这里住着大主教阿布萨隆⑥。他会念圣经,也会挥舞剑。他既有势力又意志坚强。阿布萨隆要保护港湾里那些勤勉的渔民不受侵犯。这些渔民住的小镇在发展,已经成了一个交易繁忙的商埠。他在这片不洁的土地上洒上了圣水:贼岛有了高尚的标志。泥水匠和木匠在忙碌,受主教之命建立起了一幢建筑物。当红色的墙砌起来时,太阳光亲吻着它。

“阿克赛尔⑦的房子建起来了。

宫殿有着钟塔

庄严高矗;

台阶,

阳台;

噗!

呼!——

东北风

鼓起腮帮

吹啊,

刮呀!

宫堡却依然屹立!

“它的外面便是‘港’,商人的港口⑧。

人鱼姑娘的闺阁在海里闪光,

它建在绿色的树林旁。’[原注1]

“异乡人来到这儿大量买鱼,修建居住处和房舍,窗子绷的是牲畜的膀胱皮,因为玻璃价钱太贵,还出现了有山墙和吊环的客栈。瞧屋子里坐着那些老光棍,他们不敢娶妻。他们做姜和胡椒的生意,这些胡椒光棍汉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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