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梦断已多年的情感散文

文章 2019-07-02 10:17:25 1个回答   ()人看过

自从那年知道你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后,多少年来,你都不曾登陆我的梦境。就在我认为你永远不会重返梦魂时,你却又呼啸而来,如同彗星袭月,让我的世界震颤许久。

昨夜我又梦见自己在你的怀里倘佯,梦中的你灵秀依旧,风姿如昨;梦里的我悲喜交替,呆呆的看了许久,终于挣扎着告诉自己:一定又做梦了,故乡早已不是这般模样。然后忽然醒来,才知道自己依旧躺在床上,那些山水的幻影退避到梦的边缘渐渐消散。一时间不知道是人在梦里,还是人在梦外。翻身抱住柔软的棉被,睁着眼睛凝视着黑暗,心中茫然若失,忧伤弥漫,那些忧伤慢慢凝聚,然后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故园梦碎多少年,但那些记忆的种子,却牢牢的种在记忆深处,不时发芽,不时疯长。

童年时代,父母工作调动格外频繁,常常是一觉醒来,生活就变换了场景。那些爱着的东西来不及带走,喜欢的东西来不及告别,就急急的消失在风尘里,没了踪迹。熟悉的人突然离去,陌生的人突然出现都是常态,渐渐习以为常,不再惊异,也不再伤心。

七岁那年的夏日,又一次举家搬迁。父母摇醒沉睡中的我,告诉我已到达新家。从车窗往外看去,苍穹凝墨,明月高悬,星子数点,黑魁魁的山影在皎皎的月光下仿佛轻微的摇动。那情景直到如今也历历在目,大约此生都不会忘记了。

那时我确定自己喜欢这里。那几只由我养大的鸡过了许久才认可了它们的新家,晨间拍拍翅膀你追我赶的出去觅食,傍晚“哥哥”“姐姐”的相互呼唤着归来安歇。但我几乎在第一眼就认可了这里,想来这也是眼缘。只是那时的我不会想到,几十年后这里的山川草木依然会一次又一次潜进我的梦里

校园围墙外就是广阔的河滩,清浅的小溪,依傍在山脚下蜿蜒向西流淌,一直流淌到天边的晚霞里。宽阔洁净的沙滩上躺着无数光滑的小石头,石块下就是干净细软的黄沙。沙滩上有一眼沙井,用石块砌成的井壁。干净的溪水经过沙子的过滤格外清亮。常常有人从这里担水回家淘米做饭,母亲不让我喝,但渴了的时候,我还是会伏在井边,用手掬水大口大口的喝下,然后对着井里摇晃的影子微笑说话。人都是这样,不喜欢的干净也脏,喜欢的脏也干净。这井水也许不够干净,但因为喜欢,就算不干净我也喜欢。

喜欢在沙滩上挖鱼池,鱼池挖好了,溪水也早已渗进去了。站在水里,找一处小鱼多的地方,张开双手,连水带鱼掀上沙滩,水渗下去了,小鱼留在沙滩上。把小鱼拾捡到“鱼塘”里。最喜欢那种轻薄透明的尾巴上带着一抹嫣红的小鱼,娇俏灵动,应该是鱼中的精灵。也正是有了这点艳丽的红,我管它们叫“美人鱼”。玩够了回家前,我就掘条联通“鱼塘”和小溪的水渠,让聪明的小鱼儿自己寻找返回“故乡”的路。

也曾一厢情愿的把“美人鱼”带回家,每次都会在第二天早晨悲伤的看见它们肚皮朝天漂在水面上,尾巴上的那抹嫣红也黯淡无光了,可能是背井离乡太孤独的原因吧。几次重复后,我再也不肯做这样的事了。看着自己喜爱的生命因为自己的占有欲望失去了生机,总是让人痛悔,与其让它们在自己身边失去生机、黯然死去,还不如放它们到自己喜欢的地方自由自在的活着,哪怕它们并不属于我。爱着,但对被爱者有害,也要放手,否则就不是真爱。

小溪下游有一座桥,有部电视剧就在这里拍过外景。常常立在夕阳的余晖里看它的剪影印在橙红的晚霞里,看那些从桥上走过的人在夕阳里变着形的身影。每次过河去爬山,我都不愿意多跑几百米从桥上过河,绕道太多。小溪上游正对着山路的地方,有人在小溪里放了一溜大石头,让懒得脱鞋脱袜的人踩着石头过河,从这里上山最近。人小腿短,我也曾在踩着石头过河的时候掉进小溪里。不过,那么清浅的小溪根本不会对孩子构成威胁,最多不过是吓了一跳,弄湿了衣履。

小溪的那边有无数曲线柔美的小山。山是大地的浪花,浪起浪落的一个周期需要亿万年的时光,而我们的生命太短暂,永远看不见大地波浪起伏的全貌。站在山顶看一波一波的山峦绵延到天边,从最近处的苍黛逐渐淡成藏蓝,而后变成普蓝,接着是浅蓝,最后淡的几乎融入天际。我不过是个爱山的孩子,和世间所有的人一样,因为爱着才喜欢“察言观色”,不爱了就会视若无睹。许多人都喜欢用“亘古不变”来描写山的庄严肃穆,其实山是灵动的,时刻变换着,每天都有不同的表情和脸色,天气就是它们的心情,山色就是它们的表情。晨昏朝暮霞光灿烂的时候,群山就是水粉画,满目都是晕染开来的浓浓淡淡的蓝紫色;天色阴沉细雨飘飞时,那群山就是水墨画,满目都是点染出来的深深浅浅的灰色。这就如同日子,有的人觉得每天都是新的,都会从中发现乐趣,有的人觉得每天都是昨天的复印件,因而常常感觉枯燥无趣。其实,寻常生活都是工作学习,一日三餐,大差不离的,关键看你是否热爱生活,用什么样的情怀去应对它。

那些山是波涛翻滚的马尾松海,春天,马尾松也开花,棒棒状的花穗上包裹着厚厚的黄色花粉。轻轻一摇,花粉就纷纷洋洋的洒落,到处都是清寒的松树气息。花粉飞尽,枝头就长出一簇簇的绿色的小球,慢慢长大变黄,干燥后,鳞片渐渐翻起,颜色也变成茶褐色,就是松果,据说松鼠爱吃,我也咬过,除了满嘴松脂气味的木屑外,也不见什么松子。

山中有石屋,应该是守林人的住所。那时胆小的我只敢远远的逡巡,不敢靠近。山顶上有过古塔,早已毁于战火。常常站在山顶上的那些断砖碎瓦上远眺斜阳下的江河、市镇、原野,看勾画了的阡陌,溪流,道路,还有碗大的池塘,细草般的树木,蚂蚁般的人……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那是多么快乐的日子啊!喜欢在风的心里舞蹈,想象着自己衣带当风,裙裾飘摇的模样,那些和风一起游戏的日子,感觉自己就是风的孩子;喜欢在心中歌唱,那些没有词,随意的哼唱的曲调,只为了表达心中喜悦或悲伤;喜欢对着群山呼喊,然后倾听自己的回声如何渐远渐淡,就如同水上的涟漪一圈圈扩散,慢慢消失。喜欢流连在山每一曲温柔的褶皱里,探访那些隐居在褶皱里的野花、树木、石头、野鸟……不过是个孤独的孩子,把山水花鱼当成了玩伴。在无人能涉足的精神世界里和花说话,和风嬉戏,和云作伴,和水相亲……那时的我只知道自己是为了快乐,却不会延伸那些生命的感叹。

也曾经沉醉在桂林秀甲天下的山水中,但桂林山水却一次也不曾入梦。偏偏是这些寻常山水屡屡出现在梦里,即使三十年后的夜晚,他们依然固执的从梦的深处顽强的生长出来,把一颗心搅动的激流跌宕,水花四溅。人和山水相交就如同人和人的交往,美丽只落在眼中,转眼就烟消云散;美丽落到心里,才会一生不忘。能真正在你情感世界里留下烙印的都是曾经触动过你心灵的人,那些和你有过心灵共鸣的人留下的印迹就更加无法忘却。对故乡的眷恋之情,早已沉积在我的血液里,潜伏在我的灵魂里。那里的山水曾经温存的接纳过年幼孤独的我,也曾经轻扣我开始感受生活的心灵,也抚慰过我的失落和悲伤。

童年时代多辗转的人,脑海里往往没有故乡的概念。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故乡,但总是固执的把这个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视为故乡,总想让自己飘忽的心能有一处可以栖息的花叶葱茏的枝头。

那年,“故乡”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那些梦丰腴饱满,充满诱惑。青山如屏,总是在梦里一折一折地展开;碧水如琴,总是在梦里一遍一遍地弹奏。梦里的山依然是旧时颜色,梦里的水依然如旧时流淌,梦里的我依然是那个头戴花环独自奔跑在夕阳下的小女孩……那些陈旧又清晰的记忆就是自己生命的印迹。我对阿甘说:真想回去看看,真想看看,真想……阿甘不理解,总是用“没有啥看头”几个字阻止。我唠叨了许多天,阿甘终于肯放行。

然而此行却让所有关于故乡的记忆崩塌,我永远失去了梦中的家园:溪流几乎变成下水道,沙滩也不知哪去了,到处拥堵着乱糟糟的房屋,山上山下的建了几处俗不可耐的仿古建筑,没有沙滩了,也就看不见游戏的孩子了……原来那个一直活在我心里的世界早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岁月里。

人生就是这样,无论曾经多么美好,都别回头旧梦重温。别后再相见,犹道不如初,也许是“物是人非”,也可能“人是物非”。 当年的故乡变了,当年的自己也变了,都变了,都已经面目全非了,人的情怀和物都已经不能再呼应,而我还固执的认为故乡依然是当初的模样,依然停留在我七岁的时候。

我并非是易于感伤的女人,但写下这些文字时还是忍不住莫名感伤:那片一去不返的风景、那些一晃而逝的往事都失去了可供依附的落脚点,记忆没根了,我们都成了没有故园的孩子,找不到心灵皈依的地方。

回溯的记忆只能在这里搁浅,不能返航。时光已经把我们带到这里,我们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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